2011年7月29日 星期五

中三TSA雜談

讀書的時候,我很喜歡中國語文科。我喜歡寫作,愛了解每篇課文的背景與深層意思。每當讀到優美的文句,均熟記默唸,並於寫作時仿其結構用於文章之中。

自執教鞭,中國語文科的課程早已改革,目標為本、能力為主,課文篇章只屬學習工具,考試不考,教師略教。於是,篇章有如水過鴨背,就算讀過多少名家名篇,學生全都記不得。要是科任老師不強迫學生背誦當中名句,他們根本無書包可拋。

我校學生的答卷

初中階段,考評局還安排了全港性系統評估(TSA)給中三學生,中、英、數均需在六月下旬的指定日子作紙筆評估,學生的成績會視作個別學校學生水平是否達標的準則。

為學生來說,成績與他們完全無關,評估時間又定於期終考試之後,學生自然一副「闊佬懶理」的態度。為老師來說,達標人數是校方評核的指標,雖不算性命攸關之事,但也不能丟自家(或本科)的面子。若最後本科達標人數比其他兩科為低,一堆的跟進報告和補底計劃也少不免要寫上兩三天。正因這個全港性系統評估是「皇帝唔急太監急」的事,所以老師就不得不威迫利誘,各施各法:課後模擬評估並當作常分計算、把評估的內容加進日常進度之中並集中操練、由資深評卷教師預測題目並作重點溫習……無所不用其極。於是,中文課變成操練,老師與學生相互折磨至死。

這是全港系統性評估實際施行後學校裏的實況。

不少老師學生都對這個評估恨之入骨,不了解其施行意義者,恨意尤深。每年十月,考評局均會公佈各校的評估報告及全港報告。學校的評估報告是最高機密,只有相關人士(如校長、教務組、科主任及中三級統籌)有機會審閱,一般老師對冗長的報告也沒有多大興趣。

考評局送來的評估報告包括以下三項:
1. 各科各卷達標人數與全港達標人數 (中文共考四卷:閱讀、寫作、聆聽及說話:個人短講及小組討論)
2. 各卷各題該校考生所選答案
3. 各卷各題依問題考核能力分類列表(如:理解、綜合)

我相信逾九成的校長及老師只關心校內達標人數與全港達標人數的差距。其實,報告內逾數十頁的題目分析及答案分佈才是重點。在我曾任職的學校裏,除了我,沒有人會看那數十頁的報告。為甚麼呢?因為大家都只重視結果。透過分析本校大部分學生答錯的題型及誤選的答案,能知道該年中四學生的強弱項。如此大型的測考及報告,若非考評局出力,各學校是不可能得到如此校本的學生能力分析。「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逃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靠著分析這些報告,我校的中四學生能更集中的訓練強弱項,使會考成績有明顯的進步。

的確,考核局可聘專人分析各校的數據並於評估報告內詳列各校學生的強弱項,但考評局沒有這樣做。我不敢猜測背後的原因,但考評局所辦的數據分析班,確實教會了我如何把這些數字運用於改善教學之上。

我不會說全港性系統評估是沒用的,當然,它給我帶來的工作量也著實不少,每年的暑假,我還得抽十天的時間到評卷中心「坐監」——透過電腦系統批改作文卷。每天朝九晚五的對著scan 到電腦內的試卷,閱讀那些歪歪斜斜的字,這份工作對眼睛的傷害,是吃多少藍莓也補不回來的。不過,若全港的老師都能努力讀懂評估報告內的數字,對校內的課程作出調適,則我仍願意每年到荔景評卷中心虐待我的眼睛。

2011年7月22日 星期五

灰色地帶

我們常常覺得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但其實戲一點都不像人生。戲中的角色忠奸分明,從中國古代的戲曲雜劇,到粵劇角色中不同顏色的花面,進一步到黑白粵語長片的奸人堅及黃飛鴻,直至今天的肥皂劇,哪個劇本曾塑造出一個立體的人給我們看?好好先生永遠是好好先生,「擔屎唔偷食」;壞男人永遠是壞男人,咸濕花fit用情不專做事不認真……所有缺點統統都往他們身上堆。

人生呢?住在你隔壁的好好先生其實在電腦內有不少猥褻的照片;那個討人厭大玩辦工室政治的上司每個星期都到社區中心做義工。我們所認識的人,只認識他們的其中一個面。根據數學的名稱,由不同的「面」才能組 成一個「體」。「片面」這個詞語真夠貼切,我在哪一處認識你,也只能認識到你其中一片的面,與那個立體你的仍然有段很長很遠的距離。

看一個人也像看月球。月球永遠用同一面向著地球,所以古人才能幻想月亮背後的物像風景,進而衍生吳剛砍樹、玉兔、嫦娥等千古傳誦的傳說。那我們對人的猜想 呢?那叫「傳聞」,再文雅點,可以叫「流言」。誰都沒真正看過某某的另一面,所以這些小道消息尚未證實,只作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個世界很難界定真正的好人與壞人。葉繼歡也總有待人親切的時候,長毛也有溫柔的一面。真的把每一個人所做的事都一一攤出來,恐怕大家都站在某個灰色地帶: 既非黑卻絕不白。每個人都有見不得光的一面,再漂亮的女明星,更瀟灑的男演員也是會吃飯拉屎的,大家都是凡人而已,何必強分好與壞?我最怕聽見別人說:我 終於看清楚他/她的真面目﹗其實言者只是看到了平常看不見的那一面而已。我們常常以為自己很了解誰,但其實我們誰都不了解。今天,若要你說清楚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恐怕不少人都要詞窮。連我們能看見自己的每一個面,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你怎麼還會相信自己對某個人很了解?

當然,單純地相信世人是非善惡黑白分明,生活應該會過得簡單快樂一點。喜歡思考的人,說穿了就是愛自尋煩惱。

2011年7月9日 星期六

教師也是普通人

在工作環境以外認識的朋友,很少會猜得到我是個教師。一般人總覺得「教書有樣睇」,但其實教師並沒有既定的性格與樣子,也不一定是個奉公守法的謙謙君子。

我在大學修讀的是教育,四年的課程當中有三次的實習機會。我第一次實習的,是一所位於將軍澳的中學。那次可真印象深刻——實習老師坐的是教員休息室,一般老師也很少到這裏來。有一次,兩位「叔叔級」的老師走進來,坐在沙發上讀報,然後跟同伴說:「唉,而家唔知咩世界,會考十一分讀完教育學院出黎可以教人,但係自己盲字都唔識多隻。」我雖性格火爆,但也知這裏不是我的「主場」,豈能開罪人家?過了幾天,大學的教授來觀課,原來那位教授也曾在part time 的教育文憑課程中指導過那位「叔叔」,於是兩人就寒暄起來。十分鐘過後,他「笑騎騎」的說:「原來是港大的師妹,我還以為是教育學院的呢﹗」我明白教院的制度令部分任教初中的同工學養略有不足,但他如此狗眼看人低,那一聲師妹,我真的受不起,也受不了。

「騎哩」的事情還不止這一件。一個星期五,我跟一眾老師擠在只能坐8人的小電梯裏,我背後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男老師向另一位男同事說:「今晚上深圳再去番上次嗰間好唔好?上次條女正到呢……對波殺晒﹗」那一刻,天真的我才發現,將來與我共事的,其實也是凡夫俗子,亦會有市井之徒。

當然,我雖抱有這樣的心態,但去年當我在教員室聽到一名主任級的男同事問資訊科技員:「如果我部機用學校wifi 係咪上唔到咸網?」我仍然是驚訝得不得了。學生時代,教員室內的人和事都是神秘的,亦因如此,我的校園生活才得以保持純潔。

數年前,新聞報導一名男教師與女學生在學校的多用途室 (multi-purpose room) 發生性行為,我和同事均一笑置之,那時候還有男同事笑說:「話明多用途室就梗係可以有唔同用途架啦。」自孔子過世,這世上就沒有一個老師是聖人,教師的道德標準,其實並沒有其他人想像得那麼高。